【佳起名】藏在宣纸里的第一声呼唤:一位纸坊守艺人的命名志
一、纸坊的晨昏
安徽泾县小岭村,雾从乌溪上游漫下来,像一幅没干透的徽墨。凌晨四点,许老六推开“六吉纸坊”的杉木门,第一缕松烟香混着水汽,扑在脸上。他做的不是普通宣纸,而是“开声纸”——一张要在婴儿落地后第七天,由长辈亲手写下名字的纸。纸好,名字才能站得住;名字站得住,孩子的一生才算有了根。
许老六今年六十七,做了一辈子纸,却只会写三个字:许、六、吉。他常说,“佳起名”不是秀笔画,而是让字在宣纸上“活”起来。
二、一笔一划的“活”
开声纸的配方,他师父的师父传下来,只改过一个地方:把杨桃藤汁换成自家后山的野葡萄藤。野葡萄藤性子烈,抄纸时纤维绞得紧,墨迹落上去会像被纸“吃”进去,百年不晕。
第七天,孩子抱到纸坊。母亲把襁褓放在案上,父亲研墨,祖父提笔。笔是许老六早一年就备下的狼毫,笔杆刻着“闻啼”二字——听见第一声哭,就要把名字送回天庭备案。
写之前,许老六端来一碗温温的糯米浆,让祖父蘸一笔,在纸角点一个“吉”字作引。随后才是正式名字。字落成,墨迹尚未全干,他捏住纸角轻轻一抖,纸声清脆,像婴儿又笑了一声。
“名字不是取的,是喊回来的。”许老六说。
三、纸寿千年,名寿几何
2014 年冬,一位上海来的年轻父亲抱着女儿找许老六。他想给女儿叫“澄”,可户口本已登记“橙”。父亲不甘心,想补一张开声纸,让“澄”字在纸上先活过来。
许老六沉默半晌,裁了一张巴掌大的开声纸,却只写“橙”字。父亲不解。老人指着窗外残雪:“橙是果子,澄是水色。雪化后,橙落在溪里,自然澄。你急什么?”
十年后,女孩小学作文获了省级奖。她把奖状复印一份寄到纸坊,落款工工整整:许澄。
四、最后的学徒
许老六膝下无子,纸坊眼看要熄灶。2023 年春,村里来了个学设计的研究生,姓阮,想拍纪录片。拍了三天,小阮把无人机一收,跪下磕了三个头,要拜师。
老人没点头,只递给他一把野葡萄藤,让他去后山再砍三根。小阮在山上转了两天,带回六根。许老六从中抽出一根最细的:“这根太嫩,熬不出胶。学做纸先学弃,再学留。”
今年谷雨,小阮出师,第一道开声纸写的是师父的名字:许老六。老人捧着纸,忽然哭得像个孩子。
五、尾声
如果你去小岭村,打听“佳起名”,村民会给你指一条被露珠打湿的石板路。路的尽头,六吉纸坊的木门上悬着一块新匾:闻啼纸社。
推门进去,灶火微红,小阮正把一张刚写好的“安”字举到灯下。墨迹深处,仿佛有婴儿的鼻息。
那一刻你会明白——
所谓“佳起名”,不过是让纸先记住,再让风、让雨、让岁月,慢慢替人间喊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