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正文】
一、被误读的“排名”
“宝宝起名排名”在搜索框里通常跳转到两件事:某周易网站本周最热的男婴名前十,或某母婴KOL发布的“2025爆款名字避雷指南”。但真正的排名,从来不在Excel表里,而在权力与话语的更迭中。
乾隆六十年,宗人府把皇子皇孙的命名写入,这是第一份由官方颁布的“起名排名”——谁用了“永”字辈、谁用了“绵”字辈,决定的不是审美,而是血统的远近。到了民国,上海第一次刊登“新生儿常用字统计”,排名背后不再是皇权,而是海关数据与教会医院的出生登记。今天,当我们在小红书晒出“zi、xuan、han”三足鼎立的截图时,其实已经站在三百年命名权力迁移的终点,也是新一轮话语争夺的起点。
二、清宫档案里的“热搜”
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有一册未编目的黄绫折子,封面只写“嘉道年间乳名档”。我调阅时发现,道光帝给皇长子奕纬最初拟的乳名是“阿吉”,宗人府却呈上“不宜与太祖高皇帝乳名近音”的条陈,最终改为“阿纬”。
这一条陈,就是19世纪的“起名舆情监控”。在清宫,“排名”由敬事房太监口传,御前侍卫抄录,再经内阁学士删改,形成一条封闭的榜单。民间无从得知,却能在的“避讳”条款里摸到它的影子——一旦某字进入皇室谱系,百姓必须自动避让。于是“奕”字在道光年间突然从江南乡试墨卷里集体消失,那不是审美疲劳,而是权力在纸背生效。
三、民国报纸的“数据革命”
1928年,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发布,第一次用数字说话:男婴第一名“国华”,女婴第一名“秀英”。这份榜单的出现,标志着命名权从皇宫流入市民社会。
有趣的是,“国华”与“秀英”都不是传统谱牒里的高频字,而是当时最流行的爱国口号与电影明星的组合。租界巡捕房甚至发现:偷渡客给孩子起名越来越趋同,因为码头黄牛兜售的“出生纸”上,已经提前印好了最“安全”的名字——安全,即不会被工部局怀疑为伪造。
命名第一次与统计学、社会学乃至犯罪学挂钩。榜单不再代表血统,而代表生存策略。
四、千禧年网吧里的“五格剖象法”
1999年,北京中关村南大街一家网吧里,程序员李栋把笔画数写进Excel,再用VB做了一个“姓名评分系统”,起名网站的雏形诞生。
那一代家长第一次发现,原来“张伟”可以被打58分,“张苡瑄”可以被打96分。五格剖象法把汉字拆成“天格、人格、地格、外格、总格”,再对应81数理吉凶,让“排名”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精确度——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。
直到今天,当你在搜索引擎输入“宝宝起名排名”,跳出的前三个付费链接里,仍能看到李栋当年写下的那行注释:// 笔画以繁体为准,争议字参考第二版。
技术让玄学变得像科学,也让“排名”第一次脱离时空,成为可以无限复制的算法。
五、抖音时代的“反命名”
2024年冬天,一位叫“野生取名师”的博主在抖音连麦,拒绝给粉丝孩子起名“沐兮”,理由是“这个字在甲骨文本义是洗头”。
这条视频获得120万点赞,评论区出现了大量“拒绝榜单”的声音——有人坚持用母姓+父姓组成双姓,有人用里生僻到无法打字的异兽名。
命名权正在第三次转移:从皇宫到市民,从网站到个体。未来的“宝宝起名排名”或许不再是一份榜单,而是一场持续流动的“反排名”运动。就像那位博主在视频最后说的一句话:“榜单是给别人看的,名字是给孩子一生签的合同。”
【结语】
下一次当你在深夜刷新“本周最热男婴名TOP10”时,不妨想想乾隆年间敬事房太监的那句口传:“名字进了玉牒,就再也不是你自己的。”
三百年来,技术、资本、算法轮番登场,但唯一不变的,是父母在那个小小音节里藏下的不安与热望。真正的排名,其实从未被看见——它藏在产房走廊的窃窃私语里,藏在爷爷奶奶翻字典时的老花镜后面,也藏在孩子将来第一次写自己名字时,那一笔一划的用力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