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住宅起名】 给房子起名字,不是开发商的专利,也不是古人的风雅。把一座钢筋水泥的盒子,叫成“听松”“见山”,它就忽然有了呼吸。
我前后改过三次门楣。
第一次是2016年。那时候刚按揭下城西一套顶楼,屋顶有一截外挑的露台,夜里能看见绕城高速的车灯像一条发光的河。我把它叫“灯河居”,写在木牌上,挂在门口。朋友们来喝酒,都要抬头念一遍,说“有点诗意”。可住了不到两年,高架桥拓宽,车灯变成了远光灯,整夜白花花一片。诗意被照得褪了色,木牌也开裂,我干脆摘下来当柴烧了。
第二次是2019年搬家。那套老房子在一楼,带三十平米的院子,泥土里埋着前任房主留下的月季根。春天一到,它们像约好了似的,一齐翻出暗红的新芽。我给它起名“迟园”,取“花开不嫌迟”的意思。为了配得上这两个字,我特地去旧书市场淘来一块拆房剩下的青砖,请隔壁中学书法老师写了篆体,用水泥嵌在围墙上。可惜孩子两岁时,一口把“迟”字下面的“尺”啃掉了半个角。于是“迟园”变成了“走之园”,像是催促我赶紧离开。果然,房东第二年要卖房,我们只好搬走。
第三次是去年。终于住进了自己盖的小宅。地方不大,两层,北面是稻田,南面是竹林。动工前,我请村里八十岁的风水先生喝米酒。他眯着眼听完我的来意,用筷头蘸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:止语。我不解。他说:“屋主话太多,房子就累。”我愣了半晌,大笑,决定就用这两个字。瓦匠把青砖切成条,嵌在门楣之上,灰白相间,像一段凝固的呼吸。现在每天回家,我都要在“止语”下面站一会儿,把口袋里的手机调成静音。蝉声、稻浪、风穿过竹叶的摩擦,一下子全涌进来。那一刻,房子才真正成了耳朵,而我是被它倾听的人。
三次起名,其实是三次把自己从房子里摘出来,再看回去。名字不是标签,是缝隙,让风、光、记忆和气味有地方钻进去。等到它们和墙缝里的青苔长在一起,名字就变成了房子的一部分,再也拆不走了。
如果一定要总结方法,无非三句话——
先住三个月,再取名。让房子先说出它想说的。
不要抄诗词,用自己的方言念一念,顺嘴的才可能生根。
字越少,留给生活的空白越多。
最后附上一张我家门楣的实拍图,手机拍的,没滤镜。青砖的“止语”两个字,被夏天的太阳晒得发白,像两片薄薄的云停在门口。愿读到这里的你,也早日为自己的房子,找到一个能让时间慢下来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