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鸟起名,这事儿听起来像闹着玩,可一旦真开始动手,你就会发现堪比给孩子上户口。
我家阳台上来了只暗绿绣眼,个头不大,眼神却毒辣,总在我打键盘时把脑袋探进窗缝。我盯着它,它盯着我,空气里仿佛飘出一行字:你倒是先报上大名。于是“起名仪式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启动了。
先说个小插曲。早年我在观鸟群里混,前辈们聊起鸟起名,最忌讳“撞衫”。你刚把一只红嘴蓝鹊叫“小蓝”,群里立刻有人跳出来说他家八哥也叫小蓝,场面一度尴尬到想拔网线。所以,名字得独一份,最好还能带点私货。有人用家乡方言:四川的鸟叫“嘎嘎”,东北的鸟叫“嘚儿”;有人直接上坐标,“北三环灰喜鹊”听着像快递单号,但胜在不会重名。还有人更绝,把当天买的彩票号当名字,念出来一串数字,鸟没听懂,自己先乐了。
回到我的绣眼。它羽毛偏橄榄色,眼圈一圈白,活像熬夜赶稿的我。我本想叫它“夜猫子”,转念一想,物种不对,硬蹭梗容易翻车。翻书时看到“翠微”二字,山色空蒙,跟它的羽色倒贴切,可太文绉绉,叫两声就拗口。老婆在旁边啃苹果,顺口丢一句:“要不叫青提?”我一愣,这名字清清爽爽,带点水果味,又暗合羽色,立刻拍板。于是,绣眼有了第一个官方ID——“青提”。
名字定下来,互动就顺了。每天七点,青提准时落在防盗窗的左上角,像打卡上班。我冲它扬声:“青提,早啊!”它歪头看我,小嗓子里挤出清脆的“吱”,权当回应。邻居听我天天跟空气打招呼,一度怀疑我疫情后遗症,直到某天青提带了个同伴,两只鸟在栏杆上蹦迪,邻居才恍然大悟:原来真有一只叫青提的鸟。
后来我发现,鸟起名其实是一门社交货币。带青提去楼下晒太阳,大爷遛弯时问:“这鸟叫啥?”我说“青提”,大爷哈哈一笑,“我家鹦鹉叫茅台,改天让它俩喝一杯。”孩子们更直接,“青提青提”叫得欢,顺手掰面包屑喂它。名字成了破冰利器,连平时高冷的猫咖老板都凑过来,问能不能让青提去店里当一日店长,给咖啡拉花打call。
当然,也有翻车现场。朋友把一只乌鸫取名“煤老板”,结果鸟脾气大,谁喊它都啄,最后只好改叫“乌总”,听着像甲方,反而安静了。另一位同事给画眉起名“静音”,理由是希望它别凌晨开嗓,结果鸟可能听懂了,真的三天不唱,吓得他连夜把名字改回“小喇叭”,赔礼道歉似的在笼外挂了一串虫干。
我琢磨着,鸟起名就像给一段关系写序章。名字一旦出口,你就默认它不只是窗外掠过的羽毛,而是生活里可以直呼其名的存在。青提现在会停在我肩头,啄我耳钉,偶尔把便便精准空投到键盘空格键——我除了苦笑,也只能宠着。毕竟,名字是我给的,因果得认。
再过几天,准备给青提做个脚环,上面不刻编号,就刻“青提”俩字,外加一个小苹果图标。万一哪天它飞向更大的林子,遇见其他懂汉语的鸟,也许能凭这个名字蹭到一顿果盘。毕竟,江湖险恶,有名字才有传说嘛。